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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頭家開講】跑路擺攤還債 送茶小妹熬成百貨女董 金興發生活百貨董事長魏鳳珍專訪


魏鳳珍30歲時和丈夫創業開了第一家金興發,販售五金生活百貨,現今雙北已有10家門店,去年營收5.8億元。

疫情爆發,民眾減少出門採購,主打物美價廉的實體通路業者金興發生活百貨遭受衝擊,調整方向,加強線上通路,以變制變。

金興發董事長魏鳳珍的人生也是變動不斷,國中畢業自台南北上,從水電行小妹做起,還當過巨星鄧麗君的司機,婚後與丈夫詹萬金經營電解銅工廠,後來不幸倒閉,靠著銷售民生相關的五金生活百貨翻身,從擺攤到雙北開了10家店,年營收5.8億元;創業30年,闖過無數關卡,後疫情時代她整合虛實通路,要繼續當消費者的好厝邊。

剛踏出北捷中山站,一眼就看見金興發生活百貨醒目的桃紅色招牌,開店10分鐘,已湧入不少客人。物美價廉是金興發能在雙北站穩腳步,開10家門店的最大優勢,店面座落商圈A級戰場,賣什麼、怎麼陳設,處處是眉角。
 

魏鳳珍小檔案

  • 出生:1961年(60歲)
  • 家庭:已婚,育有2子
  • 現職:金興發生活百貨董事長
  • 學歷:金甌女子商職夜間部
  • 經歷:水電公司業務、鄧麗君司機
  • 休閒:無
  • 座右銘:自立、利他、悉、圓滿
  • 經營心法:正直誠信、團隊合作、創新求進、感心服務


金興發許多員工資歷超過10年、20年,魏鳳珍(中)都把他們當成家人。
 

不畏陰陽街 靠裝潢吸客

「1樓以食品為主,像是零食、沖泡類飲品,這裡比較多上班族,進公司前進來抓了就走,很方便;2樓是文具區,3樓是五金、民生用品,需要的人就會走上來。」員工暱稱為「鳳姐」的董事長魏鳳珍,領著我們從一樓逐層逛到3樓。


今年5月金興發物流中心搬到新北鶯歌,除了原有的實體店商品,還設有電商專區,撿貨、出貨更方便。
 

「我們的商品很多是請人代工生產,省掉盤價,比市面便宜2到3成。」她邊說話,眼神瞄到架上擺歪的餅乾,秒出手扶正;角落處燈管暗了一些,立馬喚來店經理更換,不責備,而是像鄰家阿姨般叮嚀:「這都會影響顧客的觀感跟心情,要隨時注意。」

店內裝潢乾淨明亮,隨處可見桃紅色裝飾,問魏鳳珍為何選桃紅色當代表色,她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,「我喜歡啊!看起來就很開心、很有活力。」她加碼解說,「我們的logo是一顆骰子,有改變、翻轉的涵義。」這些年她的人生與事業也如同在遊戲裡擲骰,擴增版圖的同時,不斷跳進機會與命運的格子,抽卡時而風光,時而落寞。


金興發從師大商圈起家,目前附近有3家分店。(魏鳳珍提供)
 

「2002年剛來時,這條馬路是『陰陽街』,民眾都只去對面的百貨公司,我們裝潢得很亮、很新,把人吸引過來。」憶起過往無限風光,對比肺炎爆發以來的冷清,更讓人唏噓。去年受疫情影響,金興發營收5.8億元,「本來打平,但我堅持要發獎金給員工,變做嘸賺擱倒貼。」

 

疫情黑暗期 業績掉四成

以為一年就能結束的黑暗期,5月本土疫情爆發又延長,實體店業者一片哀嚎,魏鳳珍倒很正向,「因業績沒有連2個月衰退一半,沒領到政府補助,但也沒辭退任何員工,我覺得很慶幸。」陣腳沒亂是因公司以變制變的政策。


魏鳳珍篤信道教、佛教,前幾年回家鄉修葺從小拜到大的廟宇,也把「斗」請到辦公室供奉。

疫情讓客人不敢出門,那就加強網路通路。2年前進軍蝦皮商城,並攜手foodpanda擴大服務,今年底電商平台將上線,「最近也推出網路購買、登記、專人直送到定點。」實體店面則開始推行會員制、辦加價購,店員學著面銷,一連串更新,加上房東們幫忙降租,即便業績掉了4成,也還能撐著。

「今年真的是最慘的一年。」魏鳳珍和丈夫詹萬金1991年在師大旁開了第一家店,從五金、生活用品賣到文具,「我先生覺得民生用品大家都需要,這生意能做。創業時真的是負債累累,在街頭遇上債主,對方還拿2,000元給我買孩子的奶粉。我的考驗都是從結婚後開始。」


魏鳳珍(左)22歲嫁給詹萬金(右),夫妻倆一起打拚,從擺攤販售生活用品,做到創立金興發。(魏鳳珍提供)

婚前,魏鳳珍是個財富自由的幹練女生,1961年出生在台南白河的務農家庭,是家中么女,「我比較活潑,讀書不在行,想說到台北奮鬥應該會很好。」綁著2根麻花辮的她跟著兄姊腳步北上,晚上上課,課餘就在一家水電行當小妹。

當小鄧司機 婚後忙補坑

倒茶、掃地、接電話,「老闆吃膩外食,要我煮飯,我也煮。」完成高職學業,她「升職」當業務,騎腳踏車、機車去督導工地,議價、搶標,「公司承接很多政府標案,要請款,對口很多是榮民,總務、頭家的兒子去都被刁難,老闆就叫我去。」一次到烏來青潭堰,涉水過溪後還要拚紹興酒,別人討不到的錢,她出馬都能入袋。除了年紀小,哥姐叔伯們不好意思為難之外,也跟她直爽的性子有關,「我去就跟他們打成一片,喝啊!酒膽就是這樣訓練來的。」魏鳳珍大笑著說:「我這輩子沒有輸給別人的就是膽識。」

魏鳳珍(中)和員工感情很好,不愛辦公室安靜,鼓勵同事多討論,腦力激盪。
 

從月薪1,800做到18,000,1980年跳tone轉職成了巨星鄧麗君的司機,「很喜歡她啊!也覺得6年差不多是個階段,想轉換一下。」拿了2年手排汽車駕照、只開過一次車,她卻敢開著全台僅進口四台的BMW自排車載國際巨星與她的家人們。這份工作魏鳳珍做了半年就離職,嫁給大7歲的詹萬金,那年她才22歲。

當時詹萬金製作清潔劑,在台北的市場擺攤叫賣,還在高雄開了間電解銅工廠,「看起來很好,但工廠沒賺錢,他標很多會投進去。」之後夫妻倆轉移陣地到中壢延續電解銅事業,卻遇上「戴奧辛」事件,想買原料廢五金都沒門,工廠最終倒閉。


除了一般文具,金興發也透過熟識的代理商,用切貨方式買到正版蠟筆小新周邊。

一日凌晨,2人帶著孩子跑路到台北,靠著賣決明子茶養家與償還逾500萬元的債務,「賣給早起做運動的人,他們覺得好喝還會打電話訂購,我曾經為了賣10罐、賺1,500元,從中和騎機車送到鶯歌。」但想翻身,靠賣茶幾乎不可能。

擺攤的日子,詹萬金看見生活百貨商機,「我先生頭腦非常好,那時家庭五金東西不多,店面賣的比較貴,一個塑膠面紙盒2、300元,他找到門路切貨,擺攤賣99元。垃圾桶、掃把、畚斗、鬧鐘,幾百樣商品,都賣超好。」看貨準,選點也很重要,「他那時選中四平街,因為租金貴,擺攤的人少,才有競爭力。」詹萬金這步押對了,常常貨才送到路口,就被客人攔截搶光,一天能賺上萬元。

 

赴中韓找貨 比手加劃腳

但擺攤也是靠老天爺吃飯,遇上大雨,不僅業績槓龜,商品還會淋濕受損,「覺得還是要開店,選了很久,決定在師大開第一家門市。」取名金興發,除了丈夫名字裡的「金」字,「興」與「發」則是對事業的期許,「阮是庄腳囝仔,這樣俗擱有力。」


魏鳳珍(左)很重視節慶商品的陳設,遇上萬聖節、耶誕節都會特別布置。

90年代,師大商圈吸引的不僅僅是學生,「一年有3大檔期,開學季『大開』,過完年『小開』,還有暑假,全台老師都要到師大受訓。」賣什麼東西,看市場需求,「每天都在整理毛巾、浴巾,但消費者詢問的商品不只這些,才又增加牙膏、牙刷這些日常用品。」開到第二間店,發現隔壁店面空下來,擔心同業入駐搶市,「就租起來,本來賣圖書,後來轉賣文具。」

能在生活百貨市場闖出一條生路,金興發靠的是價格低廉,「我去切人家的庫存,原本可能賣80元,切來賣10元、20元,很多店家來買回去賣都划得來。」

隨著時代改變,消費者開始重視商品品質與品項,也希望商品有獨特性,為此,魏鳳珍16年前就決定到中國與韓國找供應商,「跳過代理商,貨的狀況我們看得到,也不用被多剝幾層。」


為了吸引更多年輕人消費,金興發今年引入許多造型可愛、口味特殊的啤酒。

當時連要去哪找工廠都不知道,她以著「蝦咪攏嘸驚」的氣勢,四處探聽,「聽說在廣州,我就帶著十幾個人浩浩蕩蕩過去,找不到,又去溫州,還是沒有,最後才知道是在浙江義烏。到韓國更好笑,語言不通,比手劃腳。」談好數量,請貿易商幫忙進貨櫃。

 

展店踢鐵板 罹癌又喪夫

「做生意除了要滿足顧客的『需要』,也要勾起『想要』,逛一逛會買更多東西回去,我們常有一些讓客人覺得驚喜的商品。」例如罐頭區的隱藏版商品是丹麥著名品牌的午餐肉;文具區有跟代理商切貨的正版動漫周邊商品,如天竺鼠車車、蠟筆小新等。

定位是「消費者的好厝邊」,店面大多都選在校園、夜市、捷運站周邊,但也不是沒錯估過,「我們關過2家店,樹林店在市場尾,位置不太適合。」2013年,台中店在一中街風光開幕,魏鳳珍信心滿滿地要走出雙北,沒料到敗北,「一來我們比較不熟台中人的生活習慣跟需要,再來租金貴、空間小,貨源沒辦法滿足消費者。」最後只能認賠3,000萬元退出。


罐頭區除了傳統的的肉醬、鮪魚之外,魏鳳珍還進了午餐肉,讓顧客有更多選擇。

這2次失誤沒有擊潰魏鳳珍的信心,對她來說,事業就是穩扎穩打地經營,失敗了,檢討後找解決方案就好,比較大的關卡還是家事。「10年前我身體出了一點狀況。」現在的她氣色紅潤,中氣十足,怎麼也看不出問題。魏鳳珍拍拍胸口說:「這裡出問題,乳癌。」那年她剛接下師大商圈理事長,做完乳房切片,冰敷忍痛參加商圈晚宴,「我先生說『妳那麼拚幹什麼?』我說這是責任問題。」後來知道是惡性腫瘤,負面情緒一定會有,「但我不會問為什麼是我,就是想辦法排解。」

選擇不化療、放療,用最簡單的賀爾蒙療法,「我從沒把自己當病人,就是跟癌細胞共好。」靠著宗教信仰調適心情,「我曾經到法鼓山,不搭接駁車,走路上去;心情不好就去烘爐地爬樓梯。回程都會很開心。」

心情平穩,身體也安穩,2年前卻遇上比生病更讓她傷神的事,年初父親過世,半年後丈夫也離開,「公祭前2天,莫名其妙地腿就骨折了,只能在醫院邊哭邊看公祭的直播。」聊到這段往事,她噙淚卻帶著笑容,「可能他也捨不得我去,怕我崩潰。」
 

虛實兩手抓 謀進101

7月,魏鳳珍將總部辦公室搬到新北中和,希冀能有新氣象。「金興發30年了,這30年也是我人生起承轉合的『轉』。」期望挺過難關走到「合」,她經營網路平台,也沒放棄實體店,「本來今年要展3間店,但因疫情延期;未來除了商圈,也希望進社區,客人逛完,我們可以宅配到府。也有計畫開放加盟,以內部員工優先。」


魏鳳珍喜歡Hello Kitty,辦公室珍藏許多周邊產品。

她接著介紹起近處的捷運站,「前面軌道是個轉彎處,到我們這邊就是直的,代表以後我們只會一直往前衝。」從擺地攤到開連鎖店,當年的小妹骰到N個回合的機會與命運,走過起、落與病、死,歷練成現在的鳳姐,魏鳳珍指著視線遠處的台北101,拿出一輩子不輸人的膽識,微笑說著:「那是我的目標,就看未來我們的店能開進第幾層。」
 

後記:古錐笑面招貴人

魏鳳珍很喜歡Hello Kitty,舊辦公室擺滿相關周邊,問她喜歡的原因,她說:「因為Kitty沒有嘴巴,但表情都是在笑,好像都很開心。」

對比魏鳳珍,她的人生經歷各種波折,一般人或許早已無力爬起,她卻始終帶著笑臉面對身邊的人,「我要感謝父母把我生得很笑面,沒那麼美,但笑起來古錐古錐。」或許就是有張像Kitty般始終讓人覺得和善的臉,才能讓她吸引眾多客戶與貴人。



新聞來源
鏡週刊:https://www.mirrormedia.mg/premium/20211026bus002/